在建管处主任位置上刚坐稳两年，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自家侄子突然开口问他不想动动位置，一下子把罗建民给问懵了。 “三叔，这不是我的想法。” 罗阳随即坦言道：“前几天和未来老丈人聊起一些话题，正好说到你的事情......” 年轻人记忆就是好，他把那天姜远山的分析一字不差的复述了出来。 “虽然我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但是听着觉得很有道理。” “岂止有道理......” 听完罗阳转述的话之后，罗建民感叹道：“之前我还是有点一叶障目了。” 就像老姜说的那样，他这个职务虽然位低，但是分管权利很大。 如果在这个位置上不能一直兢兢业业，谨小慎微，后面想再往上走一小步，不说难如登天，起码也会是障碍重重。 “听这话里的意思，你那位老丈人愿意帮衬一把？” “你是我三叔，不就是姜帆的三叔嘛！” 罗阳笑着道：“以我岳父的为人性格，要是不想帮忙，这话绝对不会当着我的面说出来。” “这倒也是。” 罗建民点了点头道：“你岳父在阳市的人情面还是比较广的，更何况我只是平调，这件事还真能帮上忙。” “三叔，你要是有这个意向，我这几天找个时间和岳父那边说一下。” 罗阳建议道：“最好是在今年下半年，赶在我和姜帆定亲之前。” 这是要避嫌。 一旦罗阳和姜帆定亲，姜远山再帮这个忙，不就摆明了举贤不避亲嘛。 吃相不好看。 “虽然只是平调，但是有心人还是能看出来。” 罗建民认可罗阳这个建议。 “这个周末我好好想想，下周一给你答复。” 毕竟涉及自己将来的路，罗建民肯定要考虑周全，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 边说着，边递了一支烟给罗阳。 点上之后，叔侄两人在书房里抽了起来。 “预拌水泥砂浆的事情要交代好。” 罗建民脑子里盘算着自己要离开现有位置的话，很多事情要处理妥当，侄子那边的厂子首当其冲。 “这件事倒是不急。” 罗阳笑着道：“先不说我岳父在里面也有股份，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就算你不在这个位置上了，也不会有谁会特意来为难......” “倒是我想多了。” 罗建民自嘲的笑了笑。 “姜远山的目光看的还是远啊......” 安静了片刻之后，他感叹道：“一眼就看出了我在条线里干的上限。” “他是局外人，看的自然比较细。” 罗阳倒是没有这样的感受：“而且他接触的层面更高，在某些场合里，领导的点评就是信息来源，看得深、看得远，也是站在别人的肩膀上。” “是啊，权利就是信息。” 说到这个时候，罗建民放开了不少，和侄子的聊天内容也更深入了。 “你现在也自己创业了，管理知识也懂得不少了吧？” 他反过来询问道：“阳阳，现代企业一般采用的是什么管理体系？” 这件事才和安颖讨论过，罗阳自然清楚：“三叔，企业管理大多采用扁平化管理模式。” “是啊，企业需要信息畅通，需要横向部门协作，所以大多采用扁平化管理模式。” 罗建民边抽着烟边道：“但是在政府部门，采用的就是垂直管理模式，层层管理，层层明确职责，虽然在效率上可能不如企业这么灵活，但是很好的做到了信息阻断，单向透明。” 罗阳愣了一下。 细细品味，觉得里面蕴含的意思实在是太多了。 “应该经常听到过一句话吧？” 罗建国这会儿是真放开了：“领导永远是正确的......对这句话有什么感受？” 能有什么感受？ 大多数人听到这句话，或者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多少带着些调侃的味道。 可是罗阳好歹做过领导，哪怕是企业层面的。 更不要说自己现在手下管着好几家企业，员工数量甚至过千数，对于这句话的理解另有感触。 “觉得这句话有点道理。” “你能有这样的感悟，证明你已经开始习惯上位者的心态了。” 罗建民欣慰的点了点头，赞许了侄子一句后继续解释道：“领导永远正确，建立在信息层面上！” 一语点醒罗阳。 普罗大众，知道一件事情，往往是自以为知晓全面了，实际上却是管中窥豹。 越是往上层，了解的信息越多，掌握的越是全面。 所以领导的决策，往往是基于更全面信息之下做出的选择。 更不要说还有若干智囊协助分析，帮着剥开包裹在事件外面的迷雾，还原真相和来龙去脉...... 如此局面下，做出的决策当然更正确！ 当然，不排除屁股决定脑袋，个人利益影响全局利益的事情发生。 但大部分依旧要顾全着大局。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领导要比盲人摸象，南辕北辙的普罗大众凭感觉和感性做出的判断要正确。 体制内是如此，商界何尝不是如此？ 那些制定游戏规则的最顶层，哪怕遇上再大的经济危机，照样能在危险来临之前撤出来。 即便有损失，也能降到最低。 不是他们有多天才，能做到这一点，无非就是信息层面全知而已。 某种层度上，罗阳现在也位于这类食物链的顶层。 不过受限于上辈子的认知范围，只能在一定层面上做到信息“全知”和“预知”。 就算是这样，那也了不得了。 发财是一定的，在下属面前永远正确也是肯定的...... “老罗，你这是在书房里放火呢？” 叔侄两人聊的正深入，书房门被推开，婶婶徐亚秋打完麻将回家了。 “婶婶！” “阳阳？” 徐亚秋这才注意到书房里还有罗阳在。 “把窗户开一开，要不然待会儿身上全是烟味。” 这时候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徐亚秋煽了煽自己的鼻尖：“肚子饿不饿，我给你们下碗馄饨去？” “婶婶，不用了。” 罗阳这才注意到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快十点了。 他站起身告辞，同时对着罗建民道：“三叔，那我先回去了，周一等你的消息。” 罗建民按灭香烟，起身送他。 刚到门口换鞋，罗婷听着声响就跑了出来：“哥，这个周末哈，不许食言！” “罗婷！” 徐亚秋对着女儿点了点：“回房去！” 这丫头，居然穿着睡衣短裤就冲出了房间，一点都不避讳家里的男人。 别说堂哥了，女孩子到这个年纪，父亲都要有所避讳的。 罗阳低头换鞋的同时举手比了个，罗婷这才对着老妈做了一个鬼脸，放心的跑回房间里去。 “你俩聊了不少时间吧？” “差不多两个小时。” 罗建民笑着回复老婆道：“要不是你回来，估计还要聊下去。” “聊什么呢，这么热络？” “关于我职务调动的事情。” 为了避免女儿听到，罗建民压低了声音，边说边往书房走去：“走，我跟你说说，你也给参考一下......” 罗阳可不知道三叔和三婶还有聊天，出门后，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晚饭随便对付的，小伙子嘛，这时候感到饥饿，再正常不过。 大夏天的，又是暑假里，阳市的夜宵还是蛮热闹的。 罗阳突然想吃小龙虾了。 去年暑假里，姜帆和孙琴带着他去吃过一家，味道不错。 车子开到地方后，那一条街上正热闹，马路两旁停了不少车子，人行道上支着一张张桌子，年轻人三五成群的坐在室外，啤酒+小龙虾，吃的那叫一个畅快。 真好。 这时候，阳市还没开始参加全国文明城市评选活动。 所以很多餐饮小店可以把桌子支到店门口的马路上，炸串的手推车可以满城市的网吧晃悠。 尤其夏天的时候，白天上班，晚上还想增加一下家庭收入的人群，都可以在外面支个小摊子，不管什么生意，对家用都是补贴。 直到开始文明城市评选，城市干净是干净了，但是没有了市井生活的气息。 就连店铺门头招牌都变得一模一样，就像电脑出来的。 这是时代的变迁，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记忆和怀念。 罗阳靠边停好车子。 因为店外有桌子，倒是不需要等，他点了麻辣和蒜泥两种口味的龙虾，另外加一打冰啤酒...... 苏南小城市本来就封闭，加上治安状况一向良好，没有什么装逼打脸的情节出现。 一晚好梦。 第二天一大早，罗阳先去了远帆集团。 答应了罗婷嘛，这件事得早点定下来，所以他顾不上先到服装厂去，直接找到了姜帆的办公室。 “咦？” 一大早就见到了罗阳，姜帆很是惊讶；“你昨晚就回来了？” “嗯，昨晚六点多回来的。” 罗阳实话实说道：“去三叔家商量了点事，一直聊到接近十点才离开。” “哦~~~” 姜帆的眼神有些飘忽，显然她知道，今晚肯定不会好过。 “对了，这个周末不忙吧？” 罗阳没注意到这些，直奔主题道：“今年暑假也没一起出去旅游过，周末找个近一点的地方，来个自驾游......你想去哪里玩？” 嗯？ 瞧这语气，好像把前几天的事情给忘了一般。 真的假的？ “哦，罗婷也跟着我们一起出去转转。” 罗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就是上次你见过的，我三叔家的女儿。” 难怪...... 姜帆拎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回到事件本身，她想了想道：“周边也没什么值得玩的地方吧？” “那是你都玩过了！” “把罗婷的电话给我。” 姜帆眨了眨眼睛道：“既然要带你妹妹出去玩，我和她商量一下。” 罗阳愕然。 千防万防，防住了罗婷，没防住姜帆。 看来以后身边要多一个小密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