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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二的第一学期末，在很多学生为了论文彻夜头秃的时候，李程秀已经交了论文去邵雯的公司参与年度审计了。

邵雯直接把他带到了财务部门，丢给了财务主管张明科。

“老张，这是我弟弟，来实习，你多带带他。”

“好的好的。”

邵雯走后李程秀却明显感觉到张明科对他的戒备。

张明科四十五岁，戴着一副眼镜，嘴唇很厚相貌平平，微胖，有明显的啤酒肚，外套有明显的褶皱，显然已经穿了两三天了，但头发却梳得十分整齐，明显是打理过的。

李程秀有些意外，因为张明科这种年纪，没有明显的gay的气息又会花时间打理头发的男人少之又少，大多数中年人都是板寸。

他不愿过多的关註别人的隐私，只是张明科眼里的精明戒备和他在邵雯面前恭谨老实的模样让李程秀感觉很割裂，难免就多註意了几分。

坐下对账，看了一小时，李程秀就发现不对劲了。

前年的市政工程有个工人在休息时间进入工地偷取工地电缆倒卖，被巡逻人员发现，落荒而逃时被一辆路过的卡车撞致瘫痪住院。

事儿闹得很大，当时还上了新闻，邵雯本着人道主义去医院探望，原本是没有多少同情心的，只是听见那小女孩儿妈妈说他爸爸是为了救人才被车撞的，小女孩儿坐在妈妈腿上哭得声嘶力竭，引得整个病房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邵雯停下脚步，拦住了法务。

“算了，回吧。”

法务吃惊道：“邵总，他倒卖的建筑材料有二十多万！为什么不起诉？！”

邵雯站在病房门口，口气冷漠，“这种人你告了也拿不到钱，浪费时间。”

回去的路上，法务和助理愤愤不平，邵雯手肘撑着车窗，满脑子都是茵茵小时候哭得样子，她记得茵茵六岁那年，她答应去接她，却因为一个会议去晚了，茵茵坐在学校门口跟同学说话。

“我妈妈跟别的叔叔结婚了，我爸爸要给学生补课所以很晚才能来接我，你妈妈为什么来得晚啊？”

“我妈妈她是大老板，她忙啊。”

“我叔叔是大老板，我爸爸是小老师，所以我妈妈更喜欢我弟弟，因为我不是大老板的小孩儿。”

“不是的，老师比大老板厉害哦。”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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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看大老板会叫别人老师，但是没有老师叫别人大老板，所以你爸爸比你叔叔厉害哦。”

“是吗？”

“对啊，你爸爸要给学生补课还要来接你，他一定是超人。”

“那你妈妈又是大老板又要来接你，你妈妈也是超人。”

“嗯啊，在我心里我妈妈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超人，她跟我奶奶吵架都没输过的哦！”

“我爸爸来接我啦，我先走啦！”

“明天见哦。”

“嗯嗯，拜拜！”

同学走后，茵茵慢慢低下了头，穿着公主裙坐在长椅上晃腿，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膝盖上。

邵雯及时走过去，“茵茵，走，回家了。”

“妈妈！”茵茵擦了眼泪扑进邵雯怀里。

邵雯想起这段往事，她知道自己不算个合格的父母，总是迟到甚至爽约，也没那么多时间陪伴孩子，但不论自己怎么不合格，在茵茵心里她始终是个英雄是个超人。

医院里的那个小女孩儿和当年的茵茵一样大，她当然可以去告那个人，只是告了又能怎么样呢，除了毁掉一个小女孩儿心中的英雄父亲的形象她几乎什么也得不到。

这是她为人母的恻隐之心。

邵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跟财务总监张明科交代了这个人的医药费从她账上划。

李程秀在核对年度财报时发现了不对劲，这个人是车祸，家庭条件一般，而且邵雯是出于一个母亲的角度去救助，但这个人在脱离了icu进入疗养院覆健的阶段竟然出现了很多昂贵的进口药品，账目做的十分细致，小到棉签支取都有，每个月棉签支取数量三盒，单价18，纱布支取6包，单价20，尿片支取60，单价30。

李程秀敏锐的会计嗅觉察觉出这中间有猫腻，他在医院照顾过他妈，棉签这种东西就是几块钱而已，而且棉签是用来擦嘴唇掏耳朵，半年也用不到两盒，尿片更不可能30一片。

十几二十对邵群邵雯来说根本就是毛毛雨，平时出入的商场随便拿个手帕都上千，他们根本意识不到这些东西到底多少钱，但这三年累计下来可就是好几十万，还没连上药品的账目。

张明科站在李程秀身后，毒蛇一样盯着他。

李程秀没作声，面无表情地看着账目。

助理敲门进来送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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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程秀想不能让张明科看出来他已经察觉出账目有问题了，他学着邵群的少爷样子，皱眉端起咖啡闻了一下，“这什么咖啡？速溶的？”

“嗯，公司咖啡机坏了。”

李程秀把咖啡杯一推，身子往椅子里一靠，“坏了出去买啊，速溶的是给人喝的吗？”

他跟邵群相处久了，模仿起那败家样子有模有样的，把小助理吓得一楞一楞的。

邵雯把李程秀带到公司时说他是弟弟，小助理也不敢怠慢，立马说，“好，李总你等着，我这就给您出去买。”

李程秀装出一副草包样子，伸了个懒腰，对张明科说，“张总，有休息室吗？中午陪我姐逛街，累死我了，我睡一会儿。”

张明科依旧没放下戒备，但笑着说，“有，你们小年轻就是坐不住，等咖啡来了我叫你。”

李程秀走到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回头，“张总，别告诉我姐啊。”

张明科看着李程秀一副好欺负没脑子的少爷样子，连连笑，“你放心好了。”

李程秀笑着关上门，门一关嘴角笑意就收了，四下检查了一圈，没监控，又打了个电话到小助理的办公桌，趴在门上听声音，没听见外面电话响，说明休息室隔音不错的。

他反锁了休息室的门，进入卫生间又反锁上门，打电话到那家疗养院以咨询的名义问价格。

“餵，请问是幸福康覆中心吗？”

“是的，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是这样，我妈中风瘫痪，你们那边一个月多少钱？”

“我们有特护和普通护理，看您需要哪种。”

“特护是什么价？”

“特护一个月一万八，包括日常护理，肌肉覆健……”

“哦哦，这个钱包括日常吃喝和消耗吗？我妈大小便失禁，尿片这些你们怎么收费呢？”

“尿片属于日常护理，不额外收费的。”

“好的好的，我改天去你们那看看。”

李程秀挂了电话，手机揣进兜里，在卫生间转了两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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